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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湖与三斤熟牛肉
幼时读书,江湖大侠风尘仆仆落座,总要冲店小二高喊一声:三斤熟牛肉,再温一壶酒!书外头的我至此也要咽一咽唾沫,想这牛肉该是何等之鲜,三斤又是何等之巨。
为何是牛肉不是鸡肉鸭肉猪肉呢,或许大侠都深通养生之道,平日里行走江湖运动量大,因此得吃高蛋白。也或许是牛肉纤维较粗,同样的分量更耐饿,大侠也是平凡人。
长大一点,与牛肉的接触日益平常。无论是西餐厅里的舞刀弄叉,还是饭桌上那一筷家常牛柳。牛肉贵时身价千金,一小碟四位数,只求那瞬间的入口即化。然而大多时候牛肉也平易近人,菜市场牛肉摊的大叔总包一块头巾,刀锋如电,仿佛大隐于市的武学高人。他提起一块鲜红牛肉,刀片如纸,沿纹理而下,每一回都切得恰到好处,你说一斤,他不会多出一两。
下班堵车路上,透过车窗恰望见一间湘菜馆子。袅袅热气中,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子独自大快朵颐。窗外此起彼伏的喇叭,水泄不通的车道,窗内服务小妹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喊,周遭食客的哄堂大笑,男子丝毫未理会,只低头吃自己跟前菜肴。苍蝇小馆,自比不得高档餐厅来得优雅体面,油烟重地,你若没有一颗吃货心,只怕受不了这里。可是那一刻,隔着车窗玻璃的我却莫名生出许多感慨,或许是这个独自吃饭的男人,叫我想起一个词,江湖。
菜场里娴熟切牛肉的大叔,湘菜馆里孤单用餐的男子,有一点胖的外地服务小妹,还有城市的路灯下,每一辆铁皮车里各怀心事的你我。醒时扬马上路,醉时快意恩仇,这江湖与千百年前三斤熟牛肉的江湖,又何曾有过分别。
名利场上,几曾醉眼唤力士脱靴。雨打残荷,读书人依旧十年寒窗。不如暂放下这刀剑如山,来上三斤熟牛肉,温一壶酒,就这夜深千帐灯一醉方休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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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嚼越香的黄牛骨
平阳的黄牛骨素来有名,如今已开出各式分店。年初吃了一次,之后便念念不忘。好不容易捱得周末,约上朋友千里迢迢慕名去,到店不由分说先来上三斤。朋友很是不解,市区吃牛肉的店到处有,何必得去这么远。我便这样同她解释,别的肉为求入味,常搁入大量调料,导致吃完后口干舌燥,而这黄牛肉不同,吃完口齿生香,甚至越抿越甜。
店不大,勉强算得上干净,除了牛啥也不卖。烹好的牛肉皆搁在一口铁炉里,老板给你夹出一块,下刀快准狠,立马便叠满一小盘。我想再拍几张照,他便善意提醒,这肉凉了口感可会差些。
吃的时候可以用筷子,也可以戴上手套,用一把小刀割着吃。我更推荐后一种吃法,深入牛的纹理,这肉也更鲜美丰腴。寻常的肉往往吃几口便腻,然而这黄牛肉却不是,肥瘦适宜,烹调有方,只觉得越嚼越香,越香越停不了口。
身边的食客有拖儿带女的一家四口,也有三五大汉团团围坐,嚼着牛肉环顾四周,心里更生出无法言说的快乐。西餐厅有西餐厅的快乐,烛光鲜花,琴声如水。然而苍蝇小馆自有苍蝇小馆的快乐,一杯下肚脸红脖子粗,这时骂句脏话也挺可爱。这二者谁也不要瞧不起谁。
现代人很忙,忙到十几块一份的快餐便对付了一顿。像我这样开一小时车只为吃十分钟饭的,大概像个傻子。可是若只谈温饱,我不会这样快乐。这快乐便在于口中有肉,心中有诗,脑海里闪过幼年读到的刀光剑影,而身边则是最动人的烟火红尘。
温暖的不光是肠胃,更是心
打动我的不止美味,更有情